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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審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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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訊室裏,聶誠和祖星輝看似放松地在地雷對面坐下。

地雷還處於搞不清狀況的階段,他的世界裏只有拳場上的勝利,被捕、審問以及後果在他的理解範圍之外,所以他們沒怎麽費工夫就問出了不少東西。

地雷本名雷凡波,出生於本地,父母是外來務工人員。父親是建築工人,死在工地上,家裏經濟來源沒了,母親為生計□□,染病去世,那時雷凡波八歲,趙學義發現了他。之後十二年中,他被培養為拳手,日覆一日地練拳、打拳。

“認識橋墩嗎?”

“認識。”

“他表現得怎麽樣?”

“他不是一個好拳手,但是夠狠,趙哥派他去執行任務了。”

“他現在在哪?”

“不知道,他要自己當大哥,趙哥放他走了。”

“你不知道他已經被捕了嗎?”

“被捕了?”雷凡波驚訝道。

“你們生活在哪裏?”

“基地。”

“基地在哪裏?”

“我不知道。”

“周圍有什麽?”

“有林子,一條小溪。”

“小賣部超市一類呢?”

“沒有。”

“你們的食物來自哪裏,趙學義天天和你們在一起嗎?”

“不是,他一周裏來兩三天,要是報名了比賽,比賽前幾天會住下。吃的都是他開車帶來的。”

“那你們大概住在哪個方位,南青區還是於寧區?”

“不知道。”

“趙學義手下還有幾個孩子,最大的多大,最小的幾歲?”

“算上橋墩,一共九個。最大的應該是我和橋墩,最小的……三四歲吧。”

“上次趙學義送食物是什麽時候?“

“三天前,他開車來住下,對我集訓了三天。”

“你們出來時,食物還能支持幾天?”

“最多一天吧。”雷凡波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實務問題,臉色灰暗起來。

關於網址和任務,他完全不知道,再多也問不出來。

聶誠和祖星輝在各自筆記上修正了趙學義手下孩子的人數,等夠了三小時,再去問毛飛宇。

剛在他對面坐下,聶誠灌了三口咖啡,祖星輝打了兩個呵欠,一副“你個小屁孩子估計啥也不知道”的模樣開了口。

“姓名。”

“毛飛宇。”

“年齡。”

“十五。”

“知道什麽說說吧,你同伴都招得差不多了。”

等了三個小時的毛飛宇情緒焦躁,渾身難受,被這句話氣得直咬牙,“他們都招了,還問我幹嘛?”

“走流程,配合點。”聶誠道。

毛飛宇忽然想起了韓樂安,他記得韓樂安抱怨過很幾次說是有個派出所民警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只要他有機會一定找他麻煩。他在他眼中看到了恨意,那時還覺得莫名其妙,警察不把他當做重點懷疑對象難道不該慶幸嗎?

現在他親歷了輕視,竟然理解了韓樂安那個家夥的心情。

“趙學義定期給你們送吃的?”

“嗯。”他嘟囔一聲。

“最小的孩子幾歲?”

“三歲。趙學義去年帶回來的,不知是偷的還是撿的。”

祖星輝強忍住沒去看聶誠的眼睛,這個毛飛宇對趙學義直呼其名,而且話還挺多,突破可能很大。

“這次他給你們帶的食物還能堅持幾天?”

“一天左右吧,他帶我們出來時已經……”毛飛宇突然睜大眼。

除了橋墩、凡波、小梅和他,基地裏還有五個人,兩個小的不滿十歲,但另外三個都是十四五歲的男孩,正是能吃的時候,那些食物恐怕撐不到一天。

以前也有沒有食物的時候,他們會進林子裏打獵,但是前兩天有一場大雨,山路濕滑,他們出去太危險了。

“意識到問題了?”聶誠問。

毛飛宇咬著嘴唇。

“你都被關在哪裏,或者你知道趙學義的家在哪嗎?那些被他抓來的孩子是你的兄弟姐妹吧,橋墩是這麽稱呼他們的。”聶誠說。

毛飛宇聽到橋墩的名字沒有驚訝,他知道橋墩被抓了。

“你攜帶毒品誣陷韓樂安的事,無論抓到趙學以後他會不會供出你,我們都已經掌握了線索。你是未成年人 ,成長經歷特殊,法院會考慮這些的,如果你現在能提供趙學義或者基地的位置,可以算你立功。“聶誠說。

毛飛宇再聰明也是個少年人,而且對於司法運作方面沒有了解,平時的機警也許能讓他判斷出面前警官們的狀態,但是他無從判斷回答哪些問題對他更有利,哪些會讓他失去自由,哪些人是在真的幫助他。

大腦像計算機般飛速運轉,卻確實最關鍵的算法,毛飛宇有心無力,只好照實回答。

“從市裏開往南青區的那條高速,一直開到下橋,左轉,再開四十多分鐘土路能到基地,但是具體在哪我不知道。讀了,前兩天基地下過一場大雨,不知道市裏有沒有。”毛飛宇說。

“位置太模糊,我們無法開展救援。”聶誠說。

“我真的不知道!我試過偷偷定位,除了換來一頓毒打,沒用的,那裏太偏僻了。”毛飛宇想起兄弟姐妹,哽咽道。

“趙學義家在哪?”

毛飛宇哽住,猶豫起來。

“他家應該會有基地的線索。”

毛飛宇沈默著。

“你在擔心什麽?”聶誠問。

“如果你們搜查他家,他會知道是我說的,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你沒必要回去,”聶誠溫和地說,“你還不滿十六歲,人生剛剛起步,未來還有很多機會。你可能對未成年人保護相關的事不太了解,如果檢察官認為你情有可原,就算你接受了刑事處罰,他們也會封存你的檔案,沒人會知道。他們會幫助你開始新的人生,你很聰明,明明可以遵紀守法地過上好生活。”

新的人生,這四個字激發了毛飛宇的無限幻想。

他不奢求能成為黃小天、韓樂安那樣的富家子弟,也看透了他們生活中的悲哀,他羨慕的是那些在辛苦工作的人,那些放學後為作業多發愁的人,那些為了家人打拼的人。

但是他的生活已經染上了汙點,他原以為再沒有可能。

……

毛飛宇供認了威脅魏遠的經過,至於魏遠如何自殺的,他不清楚。

聶誠順利地拿到了趙學義的家庭地址,是位於海西區的一間公寓。

三輛警車帶著搜查令一路呼嘯而去,聶誠在車上不由得感嘆,小孩子是真好審啊。他遇到的大多數犯罪分子是即使他想提供真誠的幫助,對方還是會懷疑他的初衷,覺得有陷阱,非得榨幹他的精力,讓他經歷痛苦,知道眼前的機會來之不易才倍感珍惜。

監控顯示趙學義從地下拳場離開後直接開向外省,沒有回家,他家裏的資料文件沒有處理,留下了大量證據。

他在電腦上找到了他登錄境外犯罪交易網站的登錄記錄,找到了基地的照片,最關鍵的是找到了一本手寫筆記本,裏面記錄了他接手的詳細任務及任務的委托方。

其中威脅魏遠和殺害餘子軒一家的委托方,是“韓”。

重大發現!

聶誠安排剛把搶劫案處理得差不多的吳澤去根據下雨的地區和照片線索找到基地,留其他人繼續搜索,自己返回分局,叫上姜準再審毛飛宇。

毛飛宇看到筆記本其中一頁的覆印件,盯著在殺害餘子軒一家後的“韓”字發楞。

他困惑地思索許久,說:“橋墩撒謊了。”

“哪裏不對?”

“威脅魏遠這一項我很清楚,因為執行人就是我。趙學義接到了韓奇山的手機短信和轉賬,正巧他在網上接了一個帶毒品陷害韓樂安的小任務,他想這能一石二鳥,一次行動賺兩份錢,還跟我感嘆韓奇山這孫子怎麽樣想不到他算計別人時,別人也在算計他兒子。

“他為什麽要威脅魏遠?”

“不知道,也不關心。但是殺害餘子軒一家,這個很奇怪。我們只知道橋墩殺人了,是一個還是幾個、殺的是誰、誰讓殺的都不清楚。”

“橋墩被捕時,你們誰在監視他?”

“沒有人。趙學義對我們看管很嚴,每次我和那些富家子弟見面時,他都在不遠處監視,車接車送,實在有事會把我藏在他公寓的儲藏間裏。”

這有些出乎聶誠的意料,如果毛飛宇沒有說謊,那麽打算想要他命的就不是趙學義。

“去過他公寓的只有我、凡波和橋墩,稍微離開過他視線的只有我,照理說他沒可能啊。”毛飛宇皺著一張臉。

“什麽可能?”

“接私活。”

“私活?”

“我有個猜測,橋墩殺害餘子軒不是趙學義的命令。”

“不是趙學義?”

“對。趙學義惜命得很,他養著我們是為了長久賺錢,都是接些偷雞摸狗的事或者從富二代身上撈錢,殺人的事兒他從來不碰,對毒品也非常謹慎。我估計他刑法法條背得比你們都熟。”毛飛宇說。

他語氣不太好,但是姜準覺得他說得可信。

趙學義抓到他後沒有給他一槍,而是自己偷偷跑了。一方面因為認出他了,另一方面證明他不是亡命之徒。

“橋墩吹牛時漏過一點口風,說人要往高處走,有能力的人多得事。我覺得他這話奇怪,但是他自己要當大哥了,可能有什麽想法。現在看來,他是抱上新大腿了。”毛飛宇冷哼一聲。

“是誰讓他幹的?”

“趙學義不是有推測了嗎?”毛飛宇敲敲覆印件上的那個韓字。

“韓奇山?”

“可能性很大。趙學義公寓裏要是來了客人,我也會被關進儲藏間,我聽過他和韓奇山聊天,說的是威脅魏遠的事,至少證明韓奇山知道他家的位置。我猜橋墩被關在儲藏間時,韓奇山偷偷和他接觸過。”

“你的推測是他在為韓奇山殺人。”

“只是推測,這中間還有很多問題,怎麽把他接走,又怎麽把他送回來?橋墩比我一直以為的要狡猾,他也許早就弄清楚基地的具體位置。”毛飛宇沮喪地說。

毛飛宇這已經問不出來什麽了,聶誠讓大家休息幾個小時,天亮後去看守所提審橋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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